白癜风为什么会复发 http://m.39.net/pf/a_6188313.html
你可能没有背水一战的传奇豪情,
你仅仅有顶着压力挑灯夜读的黑眼圈,
你仍旧是自己的英雄。
自己高考前最记忆犹新的,就是“烦躁”。
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对一次准备了将近十二年的考验,年轻人们要按捺住自己的一腔热血和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心,把耐心和精力毫无保留地投注进枯燥的教科书,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
越是到要高考的日子,那股忍耐的烦躁就越发强烈。
从第一轮复习开始,我看到已经背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文综提纲,几乎产生生理性的反胃。
在数学课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昏睡,恍恍惚惚之间点头如捣蒜,下课铃一响,整个人像烂泥一样瞬间瘫软在桌上。
高三的教室毗邻繁华的街口,从早到晚车水马龙。
我感觉自己仿佛渴望修道的小妖,在红尘人世,却与这些热闹没有一点关系,独自开辟一片孤独,日复一日潜心用功。
我是真的觉得我像一只小妖,最像的就是,我们都渴望体验人的生活。
刚上高中,李老师是我的班主任,一个随性又潇洒的女性。
我见她第一眼,就出奇地喜欢她。
或是秉性与我相投,或是我真心想成为她这样的人,总之她让我心甘情愿地接受了高中开始的生活。
李老师没有一点啰嗦琐碎的习惯,说话铿锵有力,上课**一响,她的眼神绝对立刻变得锐利冷静,气场逼人——即使私下里她是个无比平易近人的老师。
化学方程式的配比,化学反应的交织重叠,只要从她嘴里说出,再复杂的乱麻也能整理得清晰明了,因果关系一目了然,从不拖泥带水。
李老师从没当着全班严厉批评过谁,偏偏她的课堂就是能做到不发出一点杂音。
我常常从她身上嗅到一些侠客的味道。
我和她第一次提起我想去文科班的时候,李老师有些惊讶:“怎么会?你理科成绩不没有那么差啊?”
我说自己更喜欢文科一点,学理科很痛苦。
她想了想,痛快地点点头:“好,谢谢你把决定告诉了我。你这样说,一定代表自己考虑好了。所以我不劝你,也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文科学起来可能比理科轻松,拉开差距也更难。既然你喜欢文科,那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是一定要记住,自己做了决定,自己要对自己负责。”
小粒和我相约选了文科,我们猜测着在文科班会有什么变化,唯一不变的,是我们始终坐在一起。
文科班原本是全新的环境,却因为石老师变得丝毫不陌生。
石老师是我遇见的最可爱的老师之一,他是为数不多的,在高中依然把学生当作完整的孩子,而不仅仅是自己教学科目对象的老师。
石老师除了教英语,更大的名号是我们的年级主任。
他总是双手叉腰,在办公室门口厉声训斥一排抽烟被抓住的男生。年级上的同学大多对他避之不及。
其实石老师真的把自己的学生当作孩子,他身上有难能可贵的教书且育人的信念。
比如在还有不到两百天高考的时候,他用晚自习让我们自己组织圣诞晚会,
“一个晚自习可能不会让你们高考成绩提高很多分,但一定能让你们在压力和紧张中稍微放松一点,快乐一点。”
高考前,他在课上和我们聊天,说自己对我们的期望:
“走出这个班,你们都会有预料不到的发展,你们之间产生的差距可能是巨大的。
我不期望你们每个人都多么成功,只想你们当中,那些未来有能力的同学,可以帮一帮那些运气不太好的同学。你们要做到有情有义,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有句话说,这世上最让人感到安心的,是偏爱本身。
身为学生,很需要感受到老师对自己的偏爱,这让他们有安全感,有底气,堂堂正正地享受青春,享受身在学校里的那一份时光。
而作为朋友,我也能感到自己被身边的女孩们偏爱着。
一起在压抑的学习时光里彼此鼓励,忙里偷闲,是高中最令人珍惜的宝藏。
高二后期开始,学习进程逐渐到了尾声,开始三轮复习。
三轮复习是极其损耗人耐心和信心的过程:一方面自己不想再温习已经学过的知识,另一方面自己发现学过的知识也已经遗忘得所剩无几。
老师在讲台上恨铁不成钢地抱怨。
我们在讲台下抱怨自己不成钢。
进入高三前的暑假,学校组织补课,家乡经历少有的高温天气。
我们教室窗户正对着一栋写字楼的几个空调外机,前后门相邻楼梯,几乎没有风。
三十五六度的天,四十多个人在蒸笼一般的教室煎熬,每个人都是咬着牙忍受这份焦灼。
从早上第一节课到晚自习,大家的衣服都是湿的。
脖子上的头发贴着皮肤,鼻梁上的汗水让眼镜滑下来一次又一次。教室里还有蚊子作祟,听得见蚊子撒野的声音,就是看不见它们的影子,越发激起我们的杀心。
于是我和小粒的座位旁边是永永远远的浓郁薄荷清凉花露水和驱蚊水的味道。
大家课桌上夹着小小的桌面风扇,在一片嗡嗡的振动里疯狂勾画着复习资料,我的手肘上老是出现荧光笔的痕迹。
我们班教室后面挂着横幅:“熬得过,出彩;熬不过,出局。”
好残酷。
老师也心疼我们,从自己家里抬来电风扇,最夸张的时候我们教室里竟然有六台立式风扇。
而更夸张的是,六台立式风扇,竟然在教室里宛若消失,除了线路绊倒正在讲课的老师以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和小粒一口又一口灌着冰水,传递着降温的小喷瓶,下了课趴在桌上问对方:“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啊,这时候我手指上的茧已经厚到我必须一个月用指甲刀剪一次,否则写字时仿佛夹着硬石粒儿,速度会被放慢很多。
我的无名指被压得弯曲变形,再也矫正不过来。
这是十二年学生时代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我没有怨言。
就像拉小提琴的人下巴上的茧,就像芭蕾舞演员脚趾的伤痕,我觉得我的手指很美。
至少我的努力,被我的身体记录下来了吧。
考试逐渐增多,从月考,到周考,到随堂考,每次考试出现不同的问题,我们写上相同的答案。
老师们热衷于用每次考试的成绩估计我们的高考分数。
她们是纯粹的乐观主义者,无论我们分数高低,都会说:“反正这次不是高考,还有时间,还可以做得更好。”
大大小小的试卷用不同的纸张区分。
来自衡水的,黄冈的,成都四七九的,绵阳的,这些巨头的卷子与高考有关,一定是要做的;
来自上海的,北京的,天津的卷子,老师说让大家“尝尝鲜”,做一做见见新题型;
雅安本地的试卷当然也要做,难度不高就当树立信心。
每次考试都不少于两个小时,语文和文综是两个半小时,考完一科文综可以用完小半支中性笔。
两个半小时一刻不停地写字而不能抬头,有很多次交卷之后我的手臂几乎不能伸直,就此也明白了“天大寒,砚冰坚,手指弗能屈伸”并不是作者夸张。
这为我现在的纤维肌炎埋下祸根。
腰背痛当然也与我写字时心理过度紧张有关,但医生告诉我,每天来就诊腰背和肩颈问题的,有一半以上都是高三学生。
高一高二的时候总感觉时间过的好慢,何时才能到达十二年寒窗的终点。
到了高三,在千篇一律的机械训练中,我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只看见黑板旁边的倒计时数字逐渐变少。
和我的耐心一样,和我枯竭的精力一样。
和好朋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晚饭,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间。
在重叠的书堆里清理出一块放得下碗筷的地方,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听来的八卦,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高考和分数。
偶尔我晚饭时看起来情绪低落,晚自习会收到四张纸条问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这就是敏感的女孩子最美好的地方——她们在拥挤的压力里,依然保留了足够的温柔给自己的爱人。
老师说你们现在特别想毕业,等你们真正上了大学,一定会无比怀念高中这样拼搏的日子。
有些同学是这样的,我觉得还好。
高中时一切都有人替自己安排好,就好像一条长路,路在脚下,我们别无选择,不能停下,同时也只需要坚持走下去,走下去就行;
在大学里终点是未知的,路也需要自己去开辟,去探索,确实更淘神费力,也更自由,很难作比较哪一种生活更轻松。
原本是各有各的苦,时间总是淘走坏的,留下闪闪发光的,看起来前一种经历过的苦,就没那么苦了。
高中最宝贵的,是那份一尘不染的友谊和真心。
我想或许是因为其余时候的同学和同事,只算是一起等车的人,而高中的同学才是一起赶路的人,是风雨同舟的战友。
高考前一天,石老师组织我们晚自习。
他说我们一个人待在家里,父母又把我们当宝贝供着不敢和我们说话,我们肯定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在学校和同学一起乱想,心里会安慰一点。
我们说石老师,我们以后要去新校区看你啦。
他坐在那张多媒体桌子后面,笑着看我们,用极其慈爱的眼神看我们。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止不住地酸楚。
对于老师来说,我们不过是一批又一批终会远行的小孩,对我们来说,老师是独一无二的,属于这个学科,这个班级,这个学校的专属的印记。
石老师的眼神很慈爱,透着我们做什么他都全部接受的慈爱,这让我猜测他是否想到了以前的学生,想到了以前每一届学生和他分别的样子。
果然,他说:“你们先别急着许诺要来看我。那么多届学生都是这样,毕业后第一年可能会看我们,给我们写信,送东西,第二年就只变成一条短信,第三年第四年就消失了。你们现在觉得我们很重要,事实上没有谁会一直记住我们。”
大家叽叽喳喳地否认,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高考那天,李老师站在校门口,等待她班上的学生,为他们发准考证。
我进校门看见她,李老师惊喜地向我走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她说别担心,放轻松,她相信我。
还是那句话,在所有人都叫我加油的时候,只有李老师让我别担心,放轻松。
有老师问她怎么不给我发准考证,李老师说,啊,田丰不是一班的学生。
那个老师说,哦,她不是你的学生啊。
李老师说不,她是我的学生。
那个六月就像梦一样,泛着不真实的色彩。
回忆起来,感觉不到清晰的时间线,只记得各种情绪泛**错,大家陷入解放后理应狂欢的情绪,却怅然若失。
渴望那个夏天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即将高考,又有一批学子,带着并不明确的目标和饱满充沛的渴望奔赴战场。
谁都写过自己理想大学的排名,但谁能肯定地回答自己的未来呢?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好像这样做是对的,好像努力是对的,好像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干,而我不能落后。
高中生最喜欢转发学习无用的言论,再最争先恐后地投入学习。
奔着清楚的目标去的人,太少了。
有人说“高考最有魅力的地方,就在于阴差阳错”。
我曾信誓旦旦自己不会离开四川,最后只身一人来到千里之外的北方,在三个月不落一滴雨的丘陵网购麻辣凉拌鸡。
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对学弟学妹说的,那就是,拼命去做就好。
虽然我绝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高考,但是我不觉高考是非人的痛苦,也不会后悔经历高考。
要相信自己能承受,别人已经承受过的,以后还会有人承受的,这份压力。
我们不是最幸运的人,可是更不是最悲哀的人呀。
幸运的人也一定有,我只知道自己不是。
人生有多少逼迫自己努力的机会呢?
我当时的烦躁和忍耐,无非是过剩的好胜心和不足的精力毅力之间的较量。
来到了大学,见到周围形形**的人,才惊觉,只用努力就改变一件事的结果,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再遇见了。
至少在高中,努力五分,起码会有三分回报;在成年人的世界,努力五分,也不能保证不被甩掉。
至少在高中,我们眼里“只喜欢那几个优等生”的老师,看得见所有人的努力,担心所有人的后退;在成年人的世界,被人忘记很危险,被人看见也很危险。
好啦,没那么可怕。
成为一个大人不是什么坏事。
成为自己对自己负责的人,很厉害。
社会是有很多不够理想主义的地方,我也并不认可让少年少女绑住手脚,研磨青春换分数的应试教育。
不可避免,我们要播种种子,首先要披荆斩棘,没有一片预备好的沃土等待我们随时播种。
环境不是完美的,我们依旧要生存下去。
应试教育不是理想的,要改变它,就要成为强者,要不被它改变,就要成为胜者。
为高考努力,我认为是值得的。
突然想起来李老师在教师节给我们开第一次班会时说的话:
“如果在未来,你们之中有人进入教育部门,我希望你们好好努力,改变这个教育制度。
我是一名老师,所以我不得不适应它,也正因为我是一名老师,我非常不赞成它。
你们这一代因为它背负了很多压力,你们的下一代,需要靠你们来保护。”
其实她温柔地保护了我们。